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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巫梦缘】【完】

  第一回二试神童后必达

  晴丝漾碧东风袅,九十风光易老。何处闲花闲草,担阁人多少。』右调《桃源忆故人》这一首词,大概说春色恼人,眠不得,坐不得,也只为春风一吹,人人骨里就有无情的也动情。何况多才情种,为此千古才人,伤春悲秋,总是春气秋气,使他骨酥神颤。如今要说一个极风流、又极贞洁的女儿,先说一个极有才、又极有情的男子。这两个生在何府何州何县,做出那样事来。

  且说山东东昌,府临清州地方,明朝成化年间,设立了钞关,天下客商聚集于此,是一个大大马头。凡是官船、粮船、货船到这所在,必定停泊几日。故此开行开店的,都做了人家。南边游学处馆的,来来往往,本地读书的人,都比前越多越好了。原有新旧两个城,旧城读书的多,都没有客商,觉得冷静些;新城三街四巷,都是富商大贾住着,十分奢华。偶然有读书的,却又敏而好学,会得中举中进士。有个丁字巷的王秀才,名唤文人,生得一表非俗,娶了妻房李氏,说不尽他的美貌,只是眇了一目,王文人却爱他得紧,常常对他说道:“我看天下妇人,都只该一只眼,就是我也标致,反觉多了一只眼,倒不更俏了。”因此朝弄夜弄,弄成了怯症。做了三年亲,才养了个儿子。为这年是辰年,乳名唤做辰哥,长成三岁。王文人怯症再发,日重一日,烧纸服药,一些无效。腊月廿五日复病,廿八日就呜呼哀哉死了。李氏守着儿子,苦苦的度日。况兼父母俱亡,又无兄弟。只有一个妹子,嫁在大桥冯家,是万金的财主。妹子时常送银送米,照管姊姊一家。妹夫是个凛膳秀才,唤做冯士圭,平日与与王文人会文吃酒,极说得来的。因此也凭娘子周济那孤孀穷姊。就是王文人死的那一年,八月中秋,冯家养个女儿,乳名桂姐,又叫做桂仙,蟾宫折桂的意思。李氏守节,具是冰霜坚操,人人闻知,都是重仙。

  不觉过了三年,辰哥已是六岁,送与一个蒙师施先生,教他读些三字经、神童诗,他只消教一遍,就上口了。学名唤做王嵩。施先生见他聪明,比众不同,就替他取个表字,唤做高山。朝去晚回,不消两个月,三字经、神童诗,就读熟了。先生一日,出一个两字对,命他对。道是:“举人。”王嵩应声对道:“进士。”先生十分欢喜,来对他母亲说了。竟买大学、中庸与他读,增到每日四行,又每日五行。只是午时就背,再不忘记了。先生一日,又出一五字对,命他对。道是“只有天在上。”王嵩应声对道:“更无山与齐。”先生惊问道:“古诗原有这两句,你小小学生,如何知得?”王嵩道:“我只觉有先生上句,就有我的下句,连我也不知道。”先生道:“这等看起来,你前世必竟是个饱学,再来投胎的了。再读几年,必然是个神童。”

  从此不时讲几句大学教他,复讲也都明白。一连读了三年,四书读完了,又读些诗。这年九岁,先生教导他做破题。不消两月,竟有好破题做出来。又教导他做承题,越发易了。只有起讲,再做了半年,方才有些好处。先生道:“我虽是秀才,却已老了。”来对他母亲道:“令郎十分聪明,必成大器。明年须送与考得起会做文字的先生去。我学生过时的了,不可误了令郎大事。”李氏道:“先生说那里话,小儿还是蒙童,求先生再教导他几年。且待他十二三岁,再作区处。只是束修微细,明年再议加些便了。”先生道:“学生岂为束修多少,只因令郎忒聪明了,是个伟器。恐怕学生过时的学究,误他大事。既承王奶奶美意,学生领命便了。只是令郎聪明,又肯读书,可在大寺里卖书的去处,买一部南方刻的小题文字,待学生精选一精选,一面与他读,一面与他讲,或者也当得明师了。”李氏欢喜不胜,就在头上取一根小金簪子,递与施先生。道:“求先生在书店里抵他一部,说定了多少价钱,过日去取赎。”正是:卖金买书读,读书买金易。

  施先生接了簪子道:“如命。”即时辞了出去,果然取了一部小题文章,把与王嵩读,又讲与王嵩听。

  倏忽光阴又过了二年,王嵩已是十一岁,竟开手作文字了。不但四书五经读得烂熟,讲得明透,连韩柳欧苏的古文,也渐渐看了好些了。此时窍已大开,夜间在家里,毕竟读到一更才睡。但有个毛病,小小年纪见了小丫头们,他便手舞足蹈,说也有,笑也有。偶然邻舍有小女儿,到他家顽耍,他悄悄躲在门背后,看前后没人,就一把搂住,或是亲个嘴,或是扯开那女儿的裤子,摸他那件东西。略大些的,知道害羞,被他搂了搂,摸了摸,飞跑去了。若是六七岁的,不知缘故,他便左搂右摸,不肯放他。立待他喊叫起来,方才放手。

  有一日,邻舍金家一个十一岁的闺女,生得俏丽,也有些知觉的了。被这王嵩甜言美语,哄到自己读书的小房里,扯掉他裤子,把自己笔管粗的小阳物,在他两腿缝里只管搠,再搠不进,一般两个都流滑水,只是都不曾破身。有一曲《桂枝儿》为证:小学生把小女儿低低的叫,你有阴,我有阳,恰好相交。难道年纪小,就没有红鸾照。姐姐,你还不知道,知道了定难熬。做一对不结发的夫妻,也团圆直到老。

  且说王嵩把金家的女儿正擒倒着弄,被李氏撞来,不管三十廿一,一把揪着头发,扯过来乱打。骂道:“小贼囚!你爷因为贪色,早早的去了,你这贼囚,又这等不长进。”金家女儿提着裤腰飞跑去了,再也不敢上门。从此母亲防备着儿子,除了先生那里去,不轻易放他出门。朝也读,夜也读,又读了二年,已是十三岁了。做的文章,不但先生称赞,连别人见了,真个人人道好,个个称奇。

  适值提学道按临东昌府,先打从州县考起,临清州官出了告示考童生,一般纳卷保结,到这日五鼓,已冠未冠约有千人,齐赴试常点名领卷,州官见王嵩矮小,只好十一二岁光景,问道:“你这小童生,也来捱挤做什么?”王嵩道:“童生小,文章不校”州官大惊,便道:“口说无凭,你立在我身边,待我点名散卷完了,便要面试。”王嵩不慌不忙,答应了一声,立在州官案桌边。

  不多时,点完了名,散完了卷,州官吩咐各去静坐听题。登时出了个题目,都去做了。王嵩立着不见州官发放,知他事忙忘了,走向案桌前,跪下禀道:“求老爷面试。”州官笑道:“我一时倒忘了,你小小年纪敢求面试,也罢,我另出一题,你在我桌边先做一篇。若好,我当另眼看你,若不通,先打发出去。”沉吟了一沉吟道:“求面试,求面试,我就出‘如不可求’,你去做来。”王嵩不慌不忙,伸纸和墨,顷刻成篇。递上与州官看,州官展开一看,字画端秀,已自欢喜了。看了题,起句道:“夫求则未有一可者也,而况求富乎?”州官提起笔来密密圈了,又看到中间,更加警妙,句道:“天下贪夫百倍于廉士,而贫人百倍于富人。”州官拍案叫绝道:“世间有这般奇才,小小年纪,出想灵快,一至于此。只怕你是记诵得来,偶合此题,你再把本日试题去做,若果与此作一般样好,定然首龋”因问:“十几岁了?”王嵩道:“童生名虽十三岁,不得年力,还只得十二岁。”州官道:“神童二字,可以相赠。”王嵩一面同人做人两篇,午后先上堂交卷。州官看了,越加称赞。及至出案,竟是第一。

  因年小才高,得能面试。府考时,州官在场中散卷散完了,带了案首小童生王嵩,上前禀道:“知州取得一名神兰,求老大人面蔗。”太守看了一看,问了年纪,就教在堂上给桌橙,另出题考他。州官辟了自去,太守将信将疑,故意出三个理致理目,分明是难他一难。第一个是小德川流;第二个是当洒扫应对,进退则可矣;第三个是且谓长者义乎。这三个题目,不要说小小童生,凭他那个饱学,也须费力。那知王嵩记性高强,读得时文,何止千篇。这三题都有好文记得,提起笔来,略略改窜,一挥而就。日才正午,太守看了道:“果是神兰,只怕一府之中,更无敌手。”吩咐库吏,领去赏了酒饭,依旧补做本日考题。说道:“取你第一。”王嵩谢了,去领过饭,又补做了两篇,案出,又是第一。

  提学道到了东昌府,先考童生,后考秀才。临清是首州,头一口,就考临清童生。聊城童生,点名搜检进去,到提学道案前领卷,领卷是王嵩,灯光之下,愈觉矮校提学道叫:“住了。”问道:“大大一个州,偏是你一些孩子领案。”王嵩禀道:“只论文字,不率年纪,宗师老爷,若以年纪取人,岂不失之。”王嵩、提学笑了笑。道:“小时了了,大未必然。从第二名派卷,留这夸嘴的小童生,在我案前面试。”不消一个时辰,唱名散卷完了,各依号数坐定。提学道先出了众人题目,才唤临清小童生到面前,出一个题目是“童子见”三字。王嵩就立在案桌边,磨起墨来,也不起草,提笔就写。提学道见他写过了破题,叫:“取来看。”只见破题道是:“圣人之见童子,见以童也。”提学道点点头道:“有些意思,发与他做完了拿上来看。”不消一个时辰,王嵩已做完了,送与宗师看。看到中间二句,道是“童子之互乡,则习相远,习相远,不可见也。互乡之童子,则性相近,性相互乡,不可见也。互乡之童子,可见也,童子之近,可见也。”提学道大加称赞,便吩咐:“天色尚早,可归本号,做完了本日二题,若果如法,仍当首龋”王嵩领了卷子,照号坐定,去做那两篇文字,还是他头一个纳卷。题学道看了叹道:“神童!神童!”就面取第一。有诗为证:谁道童心乍离胎,居然夺却锦标还。

  文章处处逢青眼,报道神童得意来。

  且说王嵩连考三个案首,那个不知,那个不爱。喜得个母亲李氏,手舞足蹈,姨夫冯士圭也道:“外甥大才,不久必成大器。”对他娘子与女儿道:“此子果好大才,但从来神童每每夭折。看他五六年,若像个有福禄寿的,便把我家桂仙配他。”这个口风,冯家娘子传与姊姊李氏知道,故此临清势利的人家,常常央媒人来说亲,要招王嵩为婿。李氏道:“我只得一个儿子,又且年幼,还不是定亲的时候。”就大家停住了。说便这般说,冯家看得王嵩比前大不同,心里愿招他为婿,凡攻书赀本、进学使费、谢师礼仪,都从这姨父家送来。迎送了新秀才入学,王嵩领了谢礼,先到施先生家叩拜了。次日就去拜见姨娘姨父,拿一个愚甥名帖到冯家来。先让姨父姨娘请坐,待孩儿叩见。夫妻二人不肯坐,却同受了他四拜。王嵩又请表妹见了,冯士圭只为要招他为婿,回言道:“那有不相见哩!桂仙尚未梳洗,贤甥且到书房里少坐。”王嵩随了冯士圭到书房里过午,不题。

  且说桂姐已十一岁了,读了几年书,通文识字,也是一个女中才子。听得说表兄是个神童,一连考了三个案首,心上已抵慕他,又听得父亲前日的话,巴不能够见他,看看近来长成如何了。那知冯士圭回了,不得一见。桂姐叫大丫头露花,吩咐他看王家小官人,在那里留饭。露花去不多时,回覆桂姐道:“在书房里留饭,只得老相公独自陪他。”桂姐年小,还不晓得什么,只是爱才的念头,却比私心反急,忙忙叫露花跟随了,走到书房门口去张那表兄。只见:眼含秋水,肌映春花,清素之中,微流丽藻,风尘之外,独秀瑶林,叹天骨之多奇,喜人姿之偏挺。行见士林耀彩,百尺无枝。但逢笔阵交锋,一战而霸。

  桂姐看了一看,叹道:“两三年不见,长成得恁般俊伟,这定是个举人进士,我爹爹却愁神童每每夭折,岂不是过虑?”露花问道:“王家小官人,今年几岁了?”桂姐道:“大我两岁,今年十三岁了。”露花道:“桂姑娘嫁了这样一个姐夫,也不枉了聪明美貌。”桂姐笑道:“这丫头坏了。”那知笑了响了些,被王嵩耳快,已听见了。举眼往门外看,但见:四尺身材,十分颜色。腰如约素,肩若削成。皓齿内鲜,丹唇外朗。如池翻荷而流影,宛风动竹而吹衣。忽露面,则出暗入光;乍移身,则含羞隐媚。有情有态,如合如离。安得夜托梦以交灵,敢望画聘心以舒爱。

  王嵩本是多情种子,见了这般美貌,魂飞天外,魄散九宵。心上想道:“怎得表妹这样女儿为妻,也不枉了人生一世。”只因姨父冯士圭前日的言语,母亲为有“夭折”两字,不曾对儿子说,所以心神恍惚,惟有羡叹。两下里正看个不了,姨娘走出来,叫了女儿进去。王嵩一心对着娇姿,不觉手里酒杯,竟脱落在桌上了。冯士圭回头一看,桂姐已去,并不见人,也就大家不觉了。王嵩辞以不能饮了,吃了午饭,起身又入内里。谢了姨娘,告别前去。回家思思想想,只恋着表妹桂姐,还亏未知女人情趣,想了几日,也就丢开了。只是桂姐心里时时刻刻,指望爹爹心回意转,招表兄为婿。正是:白云本是无心物,却被东风引出来。

  第二回雏儿未谙云雨事

  春光帘外还依旧,惟有这耐春人瘦。花片易消残,正值清明后。∧惺潞腿素硕罚娣窒ゴ壕F椎铰液旆桑兔级澹坑业鳌逗L拇骸氛庖皇状剩仓凰捣缜榇蟾牛杭浔毒豕匦摹I形粗履泄雅行矶嘧鲇肿霾坏茫逃秩滩蛔〉目啻Α?

  且说王嵩在冯家回来,想那桂姐,也只几日忙,就丢开了。他那丁家巷里,隔得十来家,有个刘秀才。秀才亡过了两年,妻房卜氏守寡在家,倒也冰清玉洁。只是生得俊俏,又识一肚子好字。闲着时节,把些唱本儿看看,看完了没得看,又央他哥弟们,买些小说来看。不料他兄弟买了一本《天缘奇遇》,是祁羽狄故事。上面有许多偷情不正经的话,卜氏看了,连饭也不想吃。直看到半夜,才看完了。心里想道:“世间有这风流快活勾当,我如今年纪已二十四岁,这样事,只好来生做了。”说便这等说,好不难过。睡上床去,再睡不着。对着里床,空荡荡的,没个人儿。对着外床,只见桌子上点的灯儿,半明不灭,好不孤凄,叹口气道:“我又无儿子,只养得一个女孩儿,前年出天花又死了,本不消守得寡,受半世的苦楚,只是舍不得丢了家私嫁人。”这一夜就睡得迟些,不觉大寺里,又撞钟了。有《桂枝儿》为证:熨斗儿熨不开眉间皱,快剪刀剪不断心内愁,绣花针绣不出合欢扣。嫁人我既不肯,偷人又不易偷。天呀,若是果有我的姻缘,也拼耐着心儿守。

  卜氏想了叹,叹了想,一夜不得安眠。毕竟想道:“且偷个标致人儿,再做理会。家里雇的人,不消说是粗蠢,一个小厮只十五岁,倒也伶俐。叫他寻个把人儿也好。只是他寻来的未必中我的意。须等我自己看中一个,叫他去走脚通风,这使用得着了。”打算定了,反睡了去,直到巳牌时候,方才起来。

  从此以后,把十五岁这个小厮也待得越好了,每日无事,常到门首,闪在门背后,看那来来往往的人,指望看上个好的,叫小厮做脚。那小厮叫做存儿,原是永平县人,十二岁时节,来到临清,雇与刘家使唤。已过了三个年头了,年纪渐渐长成,见卜氏完了两年零三月的孝,打扮得妖妖娆娆,不比当初老实了,心下疑惑,又不见有一毫走作。只是常常在门首看人,不像寡妇的规矩。存儿心下虽如此想,却不敢半点放肆。只因他家原半富不富,大丫头大了,已卖与别家。只一个小丫头,才十一岁,夏天提不起洗澡的汤,还是存儿提进房去。北方的热不比南方,人家男男女女,十日里面拣历本上沐浴日子,洗一两次澡。临清南方人住得多,人家男男女女,都学了样,喜欢洗澡。也有两日洗一个澡的,也有一日洗一个澡的。

  偶然一日,天气十分燥热,卜氏热不过,叫取澡水来,虚掩上了房门,把上盖的纱衫儿,已脱掉了。下面脱掉纱裤,只拴了一条单裙。存儿提了热汤,突然推门进来,倒吃了一惊。但见:脸似红桃朵朵鲜,肌如白雪倍增妍。

  虽然未露裙中物,两乳双悬绽又圆。

  存儿见卜氏脱得半光,往后一退,不敢竟入。卜氏笑了一笑,骂道:“小贼精,我脱得精光被你瞧见了,快拿汤进来,你自退去。”存儿提进汤来,倒在澡桶里。卜氏道:“你带上了房门去罢。”存儿走出房来,把门带上,悄悄的躲在外间,打从板缝里张。那时天也还亮,又不曾关窗,明明白白看见里面的。只见卜氏把裙子脱了,粗圆的小肚下精光光看出那件东西,比身上还白些,一根毛也没有,就如上白面做的馒头,露着上半截缝儿,好不有趣。存儿是十五岁了,二月生日,极得年力,差不多是十六岁了。平昔又曾与人弄,换来换去,已不是童男子了。却从不曾见女人阴物,一见了这好东西,不觉半大不小的阳物,立挺挺竖起来,把手去搓搓捻捻,好不难过,两只眼却只看着里面。

  卜氏坐在桶里,洗了一阵,叫一声:“小瑞儿,来替我擦擦背。”那小丫头在外顽耍,那里叫得应。卜氏骂道:“这小歪刺骨,不知往那里去浪,再也叫他不应。”自己把手擦了一阵,又把身子向外仰着些,兜着水洗那阴门,洗了一阵,口里叹道:“我这小小年纪,这般生得娇嫩,又有这光光肥肥、紧紧扎扎一件浪东西,苦守着寡,再不得个标标致致、风风流流的小伙儿,陪着我睡。天唉,教我怎了!”长吁短叹了一会,又叫声:“小瑞儿奴才。”那小瑞儿丫头正打从外面来,应了一声:“唉。”飞跑进来。存儿躲避不及,被他看见,问道:“存儿,你在这里瞧什么?”存儿慌忙往外跑了,小瑞儿推房门进去。卜氏骂道:“你这歪刺骨,那里去了,再也叫不应。”小瑞儿道:“茅屋里撒尿哩。”卜氏道:“你和说话?”小瑞儿道:“是存儿,打板缝里往里面瞧。”卜氏道:“我在这里洗澡,这小贼囚不知瞧什么?”慌忙展干净了,起来穿了衣服,吩咐:“小瑞儿,叫存儿来,等我骂他。”

  小瑞儿忙叫声:“存儿,奶奶叫你哩。”存儿只道当其恼他,慌慌张张走进房来,心里打帐死赖。只见卜氏带着笑骂道:“小贼囚,家主婆精身子洗澡,你瞧什么?好大的贼囚。”存儿道:“小的不曾瞧见什么。”卜氏又笑道:“你听见我说什么不曾?”存儿不见十分发恼,已自放下胆了,也笑笑儿道:“听见的。”卜氏道:“你这贼囚死,我也不打你了,有一件事教你去做,做得来,赏你一件道袍穿。”存儿道:“凭奶奶要做什么,小的都会。”卜氏道:“贼囚不要浪,谁要你做什么,这胡同子里,有个小秀才姓王,你认得么?”存儿道:“隔着七八字,怎不认得?奶奶你为何知道他?”卜氏道:“一向知道十三岁的小官儿,肚子里文章好,考了三个头名,做了秀才。论起来,今年已是十四岁了。前日我在门首张街,他走过去,一表人材,又标致,又长大像个十五六岁的光景。这几日连连见他,好不动火。你去打合他来和咱睡几夜,就做一领青道袍子赏你,正要看顾你哩!”存儿笑嘻嘻的道:“小的明日就去。”卜氏叫声:“小瑞儿你来,我明日教存儿出去,你在昨日汪奶奶家送来的坛里,打出一壶苏酒来赏他。”小瑞儿应了,打酒把存儿去了。不题。

  卜氏这时节,恨不得明日就弄得王小秀才来,搂做一处,弄做一团。有一曲《吴歌》为证:弗见小郎君来心里煎,用心摹拟一般般;开了眼睛望空亲个嘴,连叫几句俏心肝。

  莫说卜氏在家,想念王嵩。却说王嵩自从进了学,那些同进的朋友,道他是少年高才,三三两两,请他吃酒或是会文。又有那不学好的,见他生得俊俏,指望骗他做男风的勾当。真正门多车马,户满宾朋。但他心性古怪,若是茶前酒后,那不学好的,哄骗他做男风,他便骂起来道:“我又不是小唱,我又不走雇与人家糙秫秫的。这等可恶!”从此就不与这朋友往来了。若是三朋四友,请他到娼楼饮酒,他就飞也似的瞒着母亲去了。一般说说笑笑搂搂亲亲,像大人模样,要留他睡,他便推故走了。

  偶一日,正打从家里出来,刘家的存儿上前迎着道:“王大爷,小的有句话要禀。”王嵩道:“你是那一家,有什么说话?”存儿道:“知己话,没人去处才好说。”王嵩道:“也罢,你这里来。”重新走到自己门里道:“这里没人来,你只管说,不妨。”存儿道:“小的就是北首刘家。”王嵩道:“北首刘家,你秀才相公死了,谁教你来?”存儿道:“相公死了两年多了,主母只二十多岁,守着寡,上没有丈夫,下没有儿女,慕这里大爷文才高,人物好,叫小的请大爷去说话。”王嵩道:“说什么话,我年纪小,胆子自然不大,一个寡妇人家,怎敢进他家里去?”存儿道:“不妨事,家里有一个看门老头儿,一个雇工人,只挑水做灶,买东买西,不敢走进房里去。小的和一个小丫头答应奶奶,并没有闲杂人出进,后门通着后街一带高墙,都是咱家的楼,没什么邻舍。大爷进去,神不知,鬼不觉,包管大爷有好处。”王嵩道:“我也是风流人物,不是假道学、老头巾,装模做样的。只是胆子还小,慢慢商量停当,才敢进去。你家奶奶我从不认得,几时先把我瞧瞧,或者我动了火,胆子就大起来,也定不得。你如今回去,多多回复你奶奶。事宽则完,从容些儿好。”存儿应了,各自分路。

  王嵩往南去了,存儿到了家里,一五一十说与卜氏。卜氏道:“何不扯了他来?”存儿道:“奶奶,也得他肯走,怎好扯得他来?”卜氏道:“小瑞儿,再打出一壶酒赏他。”从此存儿日日去请,有时王嵩出去了,遇不见。有时遇见了,说了几句,又没工夫。足足走了十多个日子。

  这丁家巷里,有个光棍,唤做丘茂。起初原在钞关顶个铺家,为做事诈奸,被官赶还了。终日闲游,做些不好的事,平昔拐了存儿,做些男风勾当。这几日间,常见存儿走来走去。丘茂问了他几次,百不肯说。只因走得不奈烦了,偶一日,丘茂同存儿在酒店吃三杯,又问起缘故。存儿酒已七八分了,失口把上件事说出。丘茂道:“兄弟,你食在口头不会吃,待我教导你,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你后来不可忘记了我。”存儿听了他的好计,不觉手舞足蹈起来,谢那丘茂。道:“我的哥,多谢你教导,待我做起来看。”回到家里,就吊一个谎道:“约是约了明日,只是他说年纪小,颠倒怕羞,直待一更天,打从后门进来,房里不可点灯,悄悄上床睡。五更天未亮,就要出来。小的领着他,依旧打后门出去。奶奶若依得这话,小的明日凭他怎么忙,也扯了他来,慢慢的十日半月与他熟了,奶奶和他在灯儿下,吃些酒,做些事,料也不怕了。”卜氏道:“我也从没有干这营生,有些怕羞,吹乌了灯,等他竟上床来,这是极好的了,有什么不依得。”说言未了,就在袖子里,汗巾儿上,解出一块银子,约有一钱四五分重,赏那存儿,道:“你这孩子,倒也肯用心,把你买些东西吃。”存儿接了道:“小的再去看看王大爷,可约他一声也好。”卜氏道:“你自去。”

  存儿拿了银子,就如那贫儿暴富,思量去请请弄过屁股的四喜儿。跑了一回,寻四喜儿不见,却劈头撞见了小王,半醉不醉的,道:“你家奶奶,既有我的心,如何不在门首与我相看一相看,也动动我的火,好约个日子哩。”存儿道:“大爷既要相看,小的回去与奶奶说了,明日早饭后,就在门首,王大爷只当走过去,就好看见了。”王嵩道:“就是如此,我明日来。”存儿回家里来,把方才的言语,又与卜氏说知。卜氏道:“我脸儿好,年纪小,不怕他瞧。夜里要吹乌了灯,等他日里瞧瞧,也动动火,进来也走得快些。”

  这一夜整备,第一遭重整风流,此时已是七八月秋天了,暖了酒,自斟自饮,吃得半醉,把被重熏了,在炕上不便,床上重铺铺席,就像小娘儿迎接孤老的,又像自己填进个新郎的。正是那:花迎喜气皆含笑,鸟识欢情亦解歌。

  到了次日,卜氏打扮起来,梳了个苏意头儿,上身穿一件浅桃红软纱袄儿,罩一件鱼肚白绪纱袄儿,穿一条大红绘红裤,雪白绘纱裙,尖尖的三寸三分小脚儿,穿着红鞋儿,好不齐整。连早饭也不想吃,走到门首看街耍子,又教存儿去通知王小秀才。

  且说王嵩夜来说的话,倒也酒后忘了。存儿又到门去请,他才想起前话。把衣领提一提,弱冠的巾儿整一整,不紧不慢的,踱将过来。卜氏故意把身子露出来,凭他去看。王嵩抬起头来,果然又红又白,袅娜娉婷,一个绝色女子,心里想道:“这样标致,就是我桂仙表妹,也不过如是。不料临清地方,有这两个绝色,我自然亲近他一番,不枉人生在世。只是寡妇人家,不可造次,慢慢计较进去便了。”两下立看个不了。远远一个同进学的朋友来,只得走去拱拱手,一同走了去了。卜氏心里特思想,又惊又喜道:“好个小伙儿,老天今夜想等我受用了。”又吩咐:“存儿,再去约他。”自己进去反闭了房门,睡了一觉。打点全副精神,夜里快活。存儿日间出去了,到将点灯时节走进房来。正值卜氏才洗澡起来,问道:“可曾约定了么?”存儿道:“王大爷说,不消你来接我,路上撞见了人,反为不美,到黄昏人静,竟到后门来,把门弹三弹,教我就在门里等着。听得弹响,放他进来。王大爷又说,连衣服也不季,天气送暖,下面系一条裙子,上面穿一背心,光脚拖了鞋子,人才不认得我。晚间领了进房,早间领了出去,方为稳便。”卜氏道:“今晚成了事,明日重重赏你,正有好处看顾你哩。”

  卜氏欢天喜地,吃了晚饭,等到约莫一更将交,存儿跑进来说道:“吹乌了灯,王大爷弹门哩。”急忙走去,假意息息索索,见房里没灯,卜氏已上床睡下。他低低的道:“大爷,这是床,奶奶在床上哩。”就自己脱了背心裙子,扒上床来。卜氏不知是假装做的,亲亲热热,一把抱住,反把口来做了个亲亲,又把舌尖吐了半个,只见一个半长不短的,骑上身来,把一根半大不小的阳物,弄到阴门里,到也弄了一个时辰,方才一度。卜氏问他说话,只不回答,竭力奉承。弄了一夜,五更低低的道:“我去了,夜里再来。”卜氏道:“我送你。”假王嵩道:“有你家小厮,不消你送。”轻轻穿了背心裙子,一步步出去了。卜氏满心欢喜,那知却是自己的小厮,癞蛤蟆倒吃了天鹅肉了。正是:莫信直中直,须防人不人。

  第三回娇娘大战少年郎

  嫦娥新浴,夜夜能妆束。敛青镜,吐红烛,梅空唯辩白,竹衬才分绿。方妒小眉湾,又捻双弓蹴。“葡讼擞瘢阌陈奚廊狻2还苡衤ソ鹞荩苛顾票殷斐蠲叨馈L仆涣贬。锏萌似尽!右调《千秋岁》这一首原是月词,却取来做这一回的引子,恰似天生成的。且说刘家寡妇卜氏,本来看上了小王,教小厮存儿做脚,那知却被这厮定下了好计,倒抽了个头筹。到了次日,存儿昏昏沉沉,像个不曾睡的。卜氏却因久旷的妇人,重新又尝这滋味,心里欢喜,便不觉得困倦。见存儿这般光景,反有些疑惑起来,叫他到身边问道:”你昨夜送王大爷出门,可曾约定今日来?“存儿道:”不曾说。“待弄熟了,就知道了,他亦胆大不妨事了。却为初经妇人,又是久旷的,越弄越要,弄他不过了,便答应道:”王大爷说:‘怕母亲问我那里过夜,不便连连出门,你再走来讨信。’小的还要去伺候他哩。“卜氏道:”等王大爷再来一夜,我就做新布道袍赏你。“存儿道:”不要奶奶费心,只要奶奶看顾,小的也感激不尽了。“卜氏心里越疑惑起来,问道:”你要我怎么看顾你哩?“存儿笑嘻嘻的道:”慢慢的求奶奶,且等王大爷再来几夜,小的才敢大胆告禀。“卜氏道:”你停一会儿,且往那里问问去。“存儿道:”小的就去。“跳钻钻走出房子了。心里又想了想道:”咱自己又弄他不过,倘或知道是我,怕不长久。如今当真去央及那小王,且待他进来时节,再做道理。那时节奶奶倒不好变脸了。“打帐已定,慢慢的捱在王家门首来。

  只见静悄悄没一个人,站了一会,心生一计,竟走进客位来,问一声:”王大爷在家么?“客位后头,走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女娘来,问道:”你是谁家,寻大爷做什么,不是同会文字的刘大爷家么?“存儿随口应道:”正是,正是,俺大爷请王大爷吃酒哩。“那女娘道:”今日在家做文字,酒是不去吃,等我叫他出来,自己回你。“洋洋走进去,叫了王嵩出来了。存儿道:”咱奶奶又叫我请大爷去说话哩。“王嵩低低的道:”我只道是刘大哥家,原来是你。我昨日见了你奶奶,果然生得齐整,回家好不想他。只是如何进得去,不怕人瞧见么?“存儿道:”后面临街的高楼子,是咱奶奶做房在上头,如今天热,奶奶还在楼底下,家里一个看门老儿,一个雇工的后生,都不进房的。一个大丫头秋菊,去年嫁去了。只一个小丫头瑞儿,十一岁,不晓得什么。大爷打从后门进去,对门两边,并没邻舍,凭你出出进进,有谁知道?况且咱奶奶夙昔有清奇古怪的名头,人人晓得,再没人防他偷情的话,大爷你只管放心。“王嵩道:”我今家,母亲看定着做文字,明晚准来。你到明日下午,再到我门首等我,不要进来也罢。“存儿道:”然大爷不可失信。“说了明白,回到家里,把王嵩的话,换头面与卜氏说遍。卜氏心下的疑惑,倒也去了七八分了。专等明日夜里,快活做事。只是一件,大凡妇人熬着,却也不十分想做,昨夜虽是小阳不济,却被这东西引动了春心,日里忙忙过了,到了掌灯以后,吃了晚饭,要上床去睡,把昨夜小儿郎上床行事光景,望空摹拟,好不难过。看看一轮明月,正照在窗里来。卜氏道:”月儿呵,你也照着王郎哩。“有一曲《桂枝儿》为证:青天上月儿,恰似将奴笑。高不高,低不低,正挂在窗半腰。半分毫,半分毫,缺的日子偏多也,团圆的日子少。

  且说卜氏想念王郎,只道昨夜曾与同衾共枕,不能大畅,也可解馋。谁知还未到手,比那望梅止渴、画饼充饥,也差不多儿。孤孤凄凄了一会,忽然想道:”存儿小奴才虽丑,昨夜是他不是,不知他的那话儿,比王郎的大小?左右睡不着,且到厅后他睡的去处,看一看。做是不与他做事,只当看看儿,消我的闷怀。“听听小丫头已睡着了,轻轻开了房门,走到存儿铺边,月光虽不照着,却也有亮光,只见存儿像死人一般,睡得好熟。卜氏道:”这样蠢才,可见昨夜不是他装做的了。“待要回房,心里痒痒的,就像有末了的事一般。此时天气还热,存儿精身子躺着,卜氏轻轻把手摸他阳物,也倒长长大大的了,恨不得叫醒了他,和他弄弄。心里想道:”不好,倘若王郎晓得了,只道忒贱了,便不尊重我哩。“再三咬着牙根忍住了,下面阴门里,都流了好些浪水。因是单裙,滚了两腿,急忙忙走进房里,闩了门睡了。直至三更,方朦胧睡去。五更初交,又惺惺松松醒了。正是:不如意事常八九,可与人言无二三。

  到了次日,已是巳牌时候,卜氏问存儿:”可去伺候伺候王大爷?“存儿道:”早哩,王大爷原吩咐我下午来。“卜氏道:”今夜不知要吹灯,不要吹灯。“存儿笑了一笑道:”想是不要吹灯了。奶奶还该买些东西,只怕王大爷要吃些酒。“卜氏道:”我又不是娼妓,怎好陪他吃酒?“存儿笑道:”怎么?奶奶还要陪他睡觉哩,吃酒何妨?“卜氏骂道:”小贼囚,谁和你调喉。“就取出五六钱一块银子,吩咐存儿:”只拣好吃的,买了几件苏州三白酒,你再来拿银子买,不要被他笑话。“存儿接了银子,一桩桩买完了,才说了一声,往王家门首来。王嵩已在那里等久了,问道:”你为何这时候才来?我要你先领到后门瞧瞧去。“存儿就领了王嵩,在后门口看了一遍。王嵩道:”好好,果然冷静去处,没人行。你且回去,在后门等我,将及点灯时候,不消你来了,我竟到这所在来。“存儿应了,各自去讫。

  存儿到家,把这话说与卜氏,心里又想了一会,怕小王今晚相会,倘或说前夜并不曾来,反不好意思。不如我自首免罪,下次又好再求弄弄,只管站着不去。卜氏道:”你像个还要说什么,这是怎么说?“存儿道:”小的实有话禀上奶奶。“卜氏道:”你说。“存儿红着脸,笑嘻嘻的道:”奶奶,在王大爷面前,不要提起前夜的话罢。只当今夜来起,越发有趣。“卜氏道:”这也奇怪,他前夜业过,为何不要提起?“存儿道:”凭奶奶心里,只是说了,王大爷道:‘前夜我不曾来,来的是谁?’倒不好看相。“卜氏道:”我且问你,前夜来的,难道不是王大爷?你实说是谁,我便饶你这贼囚。“存儿道:”连小的也不知道是那个,只不是王大爷罢了。“卜氏道:”小贼囚,想是你捣鬼,我倒把你愚了,怪道遮遮掩掩有许多模样,若不是领王大爷将功折罪,我叫你活不成。“存儿颠倒扒在地下,磕了个头道:”小的谢奶奶。“卜氏又好气,又好笑,只得罢了。

  不多时,日色西沉,看看了,卜氏忙忙洗了个澡,就如迎接官府一般,小心奉承,只怕他不喜欢。吩咐存儿:”快快吃了夜饭,往后门伺候。“存儿应了自去,卜氏又叫小瑞儿来,吩咐他道:”我有个嫡嫡亲亲小兄弟,今夜在咱家来睡,你可在此服侍,明日不要对看门顾老儿和雇工王六儿说,若说了打你个半死。“小瑞儿道:”谁和他们说?“卜氏道:”你小心服侍了我的小兄弟,还要赏你钱买糖吃哩。“看官,你道前番不吩咐,这番为何吩咐起来?只因前番说是黑影子里来,黑影子里去,不把小丫头看见,这番免不得同坐着吃酒,瞒不得瑞儿小丫头了。故此只说是兄弟,料小孩子家,想不到别样事情。卜氏吩咐了一会,看看那天已渐渐黑了,月也上了,心里好生焦燥,道:”小冤家,为何只管不来?“忽然存儿在前,又一个人在后,息息索索走进来了。卜氏羞得满面通红,没躲闪处。只得立起身来,但见如花似玉,一个小秀才进得房来,见了卜氏,深深作了两个揖。立住了脚,带着笑脸儿说道:”奶奶是天仙下降,绝代无双,小子何福,今日得以亲近。“卜氏道:”好说,这位大爷,真个是潘安美貌,又闻得是个才子,还是我的造化,得蒙赐临,请坐。“王嵩见存儿立着,不肯就坐。卜氏吩咐道:”你两个收拾酒去。“存儿、瑞儿都出去了。

  王嵩从小儿就要搂小女儿家,摸手摸脚的。此时已十四五岁了,有什么不知道的。只是不遇美人,尚不曾破身。见卜氏妖妖饶饶,十分美貌,且不去坐,竟上前搂住了,把手插入单裤裆里,摸那光光肥肥、紧紧扎扎的浪东西。卜氏道:”大爷小小年纪,倒也会罗呜。“凭他手去摸,自己也把手去摸他的阳物。那知他已动了火,立竖起来了。卜氏捻了几捻,笑道:”这等长长大大,比先夫的也差不多了。你曾破身不曾?“王嵩道:”小时节和那小女孩儿们也学做这事,再也弄不进。这一向并不曾近女色,实是个童男,还要奶奶教导哩。“卜氏看着这般标致人儿,等不得了,说道:”炕上露露的不好,怕小厮、丫头搬酒菜进来。床上有帐子遮着,我先替大爷破了身,停会儿再弄,好么?“王嵩道:”极妙了。“两个手扯着手,走到床边。卜氏道:”你还是头一次弄耸,穿着衣裤不便,咱们大家脱光了才好。“不由分说,两个人脱得精光。卜氏掀开帐子,先上了床。王嵩随即也扒上去。卜氏把两腿分开,教他睡上身来。王嵩腾身而上,卜氏把纤纤手指,引他插入。王嵩才插进去,叫道:”有趣,有趣,里面热烘烘的,我要魂煞了。“卜氏觉道他的阳物,比前夜大些,长些,竟顶得着花心儿,不觉哼哼的叫道:”心肝,快些进,好得紧。“王嵩依言,尽根顶入,只是初尝滋味,不十分狠捣。卜氏道:”心肝,我里头有个花心儿,像母鸡的鸡冠,你寻着了,可重些抽顶,大家快活。“王嵩把阳物顶去,果然有个花心,用力顶在上面,觉得热热的。连王嵩也浑身通泰,心里叫道:”快活死也!“卜氏越把身子耸上来,娇声娇气,哼个不了。存儿与瑞儿搬肴馔和酒进来,不见了他两个,晓得上床了。小瑞儿跑了出去,存儿立近床的侧里,听他们弄,心里痒津津,再忍也忍不住了。把身子倒退到房门口,叫一声道:”奶奶,酒菜拿在桌子上了。“卜氏道:”我来了。“口里说来,下面被王高顶得紧了,不觉阿呀阿呀叫个不祝存儿又叫声道:”奶奶,只怕酒冷了。且同王大爷吃杯酒着。“卜氏骂道:”小贼囚,我来了。“只得与王嵩穿了件衣裤,起来吃酒。

  你一杯,我一盏,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,好不高兴。存儿已自走出去了,随后小瑞儿拿进晚饭来,吃完了,大家洗洗手脚。此时天气稍凉,故此不叫他洗澡,吩咐:”小瑞儿,在外房去睡。“两个不上床了。临清地方并没蚊虫,竟扒上炕去。卜氏愈加狂荡,反叫王嵩仰面睡着,见他阳物立竖,自己跨在他身上,研研擦擦,尽根没脑,大战一常二更已交,王高才泄了。卜氏道:”心肝大爷,被你弄煞了我了。“王嵩道:”我才晓得些滋味,还是被你弄煞了我了。真个快活得紧,我明日是不去了。“卜氏道:”极好,明日再住一夜,尽尽咱两个的兴。“莫说卜氏恋着王郎十分得意,且说存儿有了前夜的快活,未免拈酸。悄悄的闪在窗前,轻轻搠了一个眼,往里面瞧,好不肉麻。只见这番是卜氏在下,王嵩在上了。卜氏把两脚跷起凭他抽顶,存儿把自己阳物大擦一阵,不觉流了一手。叹了口气,只得出去睡了。

  到了次日,王嵩是初出猫儿才偷吃了腥,竟不回去。卜氏梳头,他也搂搂抱抱,亲嘴摸奶,也不管存儿瑞儿看见。卜氏爱他如珍宝,又不好推开他,怕他心里不悦。梳洗已毕,取出五六钱一块银子,走出房来,把与存儿买酒肴果品。存儿道:”王大爷怎的不早去,如今怎生出门?“一头说,一头看着卜氏只管笑。卜氏道:”小贼囚,笑什么?只因睡着了,失了晓。今日他不去了,明早回去。“存儿道:”奶奶左右知道前是小的了,这个王大爷也亏小的去勾引他来。奶奶夜里同王大爷睡,日里常小的一遭,下次好去替奶奶请他。奶奶若不肯赏小的,以后就打死小的,也不去了。“卜氏道:”你这小贼囚,被你掉换了纸包儿,我也不曾打你,还要想这件事。况且王大爷在这里,日里也不好干这营生,你若替我传递消息,又不漏了言语,慢慢子把你两遭儿,也不打紧。“存儿得了这句话,才笑嘻嘻拿了银子,买东西去了。卜氏走进房来,王嵩是才得这趣的,青天白日只管央及卜氏要弄弄儿。卜氏怕他不快,只得关上了门,卸了裤子与他弄了两次。夜里王嵩连睡也不要睡了。有诗为:郎才女貌逞风流,日夜风流肯自休。

  深院沉沉声悄悄,一天好事百无忧。

  王嵩和卜氏思思切切,弄了又弄,四更时分,卜氏问道:”你明日还住得一日么?“王嵩道:”再不回去,怕家母着恼,后反不便出门了,毕竟要回去的。待过几日,只说读书,寻一个读书处住了,便好多住几夜。“卜氏道:”既然要去,不可睡着了,看天一亮,等我叫存儿送你出门。过一两日,我再叫存儿来请你,我守了两年的寡,只因见了你,动了一点念头,把身子付与你,不要忘记了我,我要咒骂的呢。“王嵩道:”你的风流标致,也是数一数二的了,况且会弄耸,有情趣,我怎肯负你的情,不消嘱咐。且再把我快活一阵,天亮我就去了。“卜氏道:”快活正有日子哩,你一夜不睡,明日你母亲看出来,反为不美。你略睡睡,我起去暖一壶酒起来,就便听听鼓,倘更鼓绝了,好叫起你来,方为两便。“王嵩依言睡了。卜氏扒起身来,把点的灯引起炉内的火,暖了一壶南酒,取了几碟南果,打点与王郎吃了,路上好走。

  坐了好一会,天也不肯亮,轻轻开了门,走到厅后,叫起存儿来。存儿睡眼朦胧,听见是卜氏唤他,扒起身来搂着求欢。卜氏把他一推道:”小贼囚,到晚我赏你一遭儿,也够你了。快打点送王大爷出门去。“存儿再三央及道:”待我送了王大爷出门,回来赏我一遭儿罢。“卜氏道:”且送了他去着。“回房转到床前,叫醒了王嵩,忙忙的将就梳洗了,胡乱把酒吃了几杯,存儿打从后门送他去了。卜氏把门闩了,自去睡觉。存儿回来,推推门,再也推不开,心里喃喃的道:”又哄我,难道晚间的话,也哄我不成?“只得往自己床上去睡了,不在话下。

  且说王嵩见天色尚早,只得敲到一个好朋友刘子晋家坐了一会,吃了些早饭,才回家去。他母亲见了骂道:”小贼囚,这两夜在那里住着?小小年纪,这等放肆了。昨日冯姨父差人来请你,不知有甚正经话,我怕他知道你不回家,不长进,后来不把女儿与你了,只得说你在同学朋友家会文,不曾回来。你今日还不快去哩。“王嵩道:”孩儿实是会文,晚了不得回家,只是不曾先禀母亲,是孩儿的不是。“母亲也就不言语了。正是:东天不养西天养,此处不留彼处留。

  节节灵通,描画处,真是颊上三毫。

  第四回才郎误入迷魂阵

  紧趁新晴天气好,莫教再错春光。编成艳曲两三行,笔赊还打草,墨剩更合芳。≥氲赝K枷胁讲剑盖奥谔硐恪>偻泛黾醭ぃ缜槟汛虻ㄊ路焉塘俊!右调《临江仙》且说王嵩领了母亲的命,要去见冯姨父。只因夜里不曾睡,眼色模糊,怕姨父看出来,不好意思。仍旧走到刘家来,打点借书房睡睡再处。睡了一会,刘子晋取些酒出来邀他吃。王嵩吃不多几杯,谢了自去。走了几步,想道:”这时节已午后了,不好到冯姨父家去。且自回家,只说冯姨父不在家,不曾进去。明日再去也未迟。“到家把这言语和母亲说了,一夜晚景休题。

  次日起来,梳梳洗洗,抖擞精神,又换了件新道袍,指望见过了姨父,借故见见姨娘,就好求见桂姐了。一走走到冯贡生家来,教小厮通报。冯贡生吩咐请进中堂。王嵩洋洋自得,步到庭中。只见里面有五六个十五六、十七八的读书学生,在厅上会文。冯贡生迎着道:”方才又教小厮到府请贤甥,来得正好。今日有几个敝门生在舍校艺,特约贤甥到此,也赐教两篇。“王嵩道:”前日听见姨父相召,因在刘子晋家会文,不曾就来。今早特造请命,路上想盛价错过了,一一都作了揖。但不晓得是会文,不曾带得纸笔。“冯贡生道:”有,有,有。“把自己笔砚拿与他。王嵩看柱子上贴的题目,第一是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。第二是以其时考之则可矣。心中想道:”第二题,我前日才做过,倒也做得得意。一个论语题,打什么紧。不免一挥而就,惊惊我冯姨父,便是求婚的吉帖了。然后求见姨娘,再求见表妹,料无不允。“自古道:人逢喜事精神爽,月到中秋分外明。

  王嵩磨墨濡笔,不经思索,写成锦绣文章。头篇还打个草稿儿,次篇成竹在心,借书于纸。已刻时候,他人一篇未就,王嵩两篇俱完,送与冯贡生看了。冯贡生十分叹赏道:”倚马雕龙,贤甥不愧二语。一语惊人,悲飞冲天,指日可待。“这五六个门人,都面面相觑,以为奇事。王嵩见他姨父这般称赞,就说要见见姨娘与表妹,冯贡生随即领了王嵩,到内室来,敢请奶奶相见。那姨娘打从房里,轻移莲步到外房见了。冯贡生道:”外甥小半日完了两篇,又做得极好,真是一代才子。外面学生们正未完篇,奶奶你留在外房坐坐罢。我要往厅上看他做文字哩。“王嵩说要见见表妹,有好几年不见了,请姨父说声。冯贡生道:”两姨兄妹,况小时常见过,奶奶你请出来,见见不妨。“原来冯贡生心上,已是看中了王嵩,愿招他为婿。不止一日了,偶然门人里,有一个姓张的,年纪比王嵩只大一两岁,也会做文字,像个有长进日子的,故此假说会文,考他两个,果然谁高谁下,便要定东床之眩今日王嵩文字,又快又妙,冯贡生已决意招他为婿,就满口应承,教女儿出来相见。

  且莫说冯贡生往外去了,姨娘吩咐:”请姑娘出来,王大爷在此要见。“丫头们三三两两,一齐传话,请桂姐去了。王嵩坐在外间,听得环佩叮当,料是表妹来了。举眼往里一看,不觉神摇目夺,果然好个女儿,有一曲《香罗带》为证:重新识面,初莺儿燕雏,耗耗短发巧样儿,又眸秋水浸蕖也。你看风荡漾,瘦身躯,幽香阵阵透绮疏,三寸金莲也,缓步徐来娇情扶。

  王嵩远远见了,心里想道:”世间有刘寡妇,又有这表妹,真正一个王嫱,一个西施了。若得这两人为室,也不枉了天生我这才子。“桂姐脚小,走得不快,王嵩先立起身等他,举头又见扶他的一个丫头,也有七八分姿色,越加诧异。看看桂姐已到他母亲外间,王嵩深深作揖道:”妹妹许久不见了。“桂姐堆着笑,答道:”正是,久不会了。请坐。“王嵩一心只对着娇姿,忘记了坐椅已离四五寸了,竟坐下去,忽的一交跌在地下。母女二人与那丫头们,没一个不掩口而笑。惟有聪明的桂姐,知道他出了神,不是失错跌的,急唤露花,快扶起王大爷耿。露花就是有七八分姿色的,十五六岁。那个大丫头忙走近前,把王嵩扶起。王嵩见是他,心下想是惭愧。又道个美人扶我,立起身来道:”忘记椅子远了,失脚一跌,姨娘妹妹莫笑。“桂姐道:”哥哥跌得不重么?“王嵩道:”不妨,不妨。“桂姐原晓得爹爹要招表兄为婿,今日见他长成得这般好了,也十分爱慕他。言语中,两人好不亲热。

  正说得兴头,忽然外边传话,请王大爷厅上去。原来冯贡生见小王文字高强,肚子里已有了袒腹东床。众人的文字,完不完都不甚关心了。每人只完得一篇,冯贡生道:”舍甥王嵩,从不曾与贤友相叙,今日只一篇罢了。明日补完次篇,且便酌叙叙罢。“故此请出王嵩来,且自吃了午饭。

  因吩咐暖酒伺候,吃酒中间有个姓安的学生,唤做安可宗,就住在冯家间壁。他父亲安骥,字伯良,是浙江人,有巨万家私,住在临清三代了。这天桥一带,他是第一富户,家里有大厅大楼园亭,也略像模像样。因见冯贡生是禀生选贡,每常趋奉他,就教儿子可宗拜他为师。这安可宗也做得几句时文,十八岁上已进学。此时已二十二三岁光景,样样有父亲为富不仁的意思。只一件好,极欢喜结交朋友,若遇着说得来的,就肯破钞留他住,请他吃。

  这日见王嵩年纪又小,容貌又好,做文字又快又妙,便对业师冯贡生道:”家父要请一位好朋友,和门生读书,不知王兄肯俯从否?束修是家父肯从厚的。“冯贡生道:”极好,极好,舍甥实是大才,若在宅上,我们又好常常会文,大家有益。“安可宗道:”今晚就在舍下草榻,明日劳冯老师过舍,和家父议定了束修。择一个吉日,就好进馆了,只怕今年宗师岁考,早些用功才是。“王嵩道:”今夜怎好就投,改日来罢。“正说着话,外面息息索索落起雨来,人都告辞回去。冯贡生道:”远些的不好相留,王外甥既有安学生美情,且多坐坐,便在间壁歇了也罢。“不由分说,人去了,三个又坐着吃酒。

  原来冯贡生量高,两个还陪不过他一个,直吃到点灯,才吃了些面饭,加了些米饭。王嵩心里虽指望姨父家住了,亲近亲近表妹桂姐。却见姨父不留,只得随了安可宗到他家来,安伯良平日也闻得王小秀才的才学,久仰他的了。听得儿子同他回家,不胜之喜。吩咐掌家的小老婆鲍二娘:”快收拾酒肴出来,这小官人是临清第一个才子。“自己走到厅上,和王嵩作了揖。安可宗向父亲说了请他同读书的意思,安伯良道:”王兄肯俯就,小儿之幸了。“就拱王嵩进花园去,道:”咱们再吃三杯。“王嵩道:”贱量用少,不劳赐饮了。“安伯良那里肯依,拱他到园子里,在花厅上坐下,又吃了一会酒。

  那知鲍二娘听说是才子,悄悄约了安伯良的女儿,嫁在刘家偶然回来的唤做顺姑娘,走到花厅前,打从隔眼里一看。不看犹可,两个风流女子,不觉魂飞天外。顺姑娘低低的道:”爹爹说他是才子,就是容貌也美过潘安了。二娘,我和你得与他说句话儿,也不枉了人生一世。“鲍二娘道:”今夜住在咱家,毕竟常常往来的了。咱两个怕弄他不上手么?只是你不可瞒我,我不可瞒你,只瞒了母亲与王媚娘便了。“正说得热闹,见王嵩辞道:”吃不得了。“立起身来,安伯良道:”既如此,明日再奉罢。“两个女子才跑进去了。安可宗安置王嵩就在花厅东首一间客房里睡,又吩咐小厮夭桃,在此服侍王大爷,自己才往前边去了。安伯良到里面又称赞王嵩许多好处,说:”咱家儿子,要请他同读书,这是极好的了。“顺姑娘、鲍二娘听见了,暗暗的欢喜道:”这段姻缘,有些指望了。“正是:东边日出西边雨,道是无情却有情。

  且说次日王嵩起来,那安可宗早已到花园里去,他两个各作了个揖,王嵩要辞了回去,外面雨还不祝安可宗道:”雨落天留客,正好请冯先生过来议定了馆事。“不由分说,请了冯贡生到园上,安伯良也进来相陪。说起馆事,一口应承了六十两一年,四季相送。此时已是九月了,就是九月算起。冯贡生向王嵩道:”既好攻书,又可少助薪水,贤甥待雨略小些,可回家与令堂说知,择日就好坐馆了。“王嵩应允了,同坐吃早膳,安伯良晓得冯士圭酒量好,再三相劝。冯贡生道:”想都没吃早饭,且吃了饭着。“安伯良又敬了三四巡,大家吃饭过了,说些读书作文的话,恰好雨也小了。王嵩家里老仆寻到冯家,也过安家这边来接,只得大家立起身来作谢了要别。安伯良道:”既是管家来接,不敢强留,待学生回拣个吉日,明日选送聘礼关书,就好候王大兄过舍了。“冯贡生道:”有理,有理,岁考在迩,也该大家用功了。“安可宗取出历日来与父亲拣看了,本月十五日大吉。王嵩道:”领命了。“告辞回去,安伯良又留住冯士圭在园上顽耍不题。

  王嵩回到家里,一五一十,把处馆的话,与母亲说了。李氏道:”我说你姨父有正经话,若得了个好馆,家里越好过日子了。“王嵩道:”我坐了馆,除了会文,不十分会朋友了。这几日里,还要出去会会朋友,与他们作别。“李氏道:”你只管自去,平日原也不曾着家。“王嵩出门,恰好撞见了存儿。原来王嵩别了卜氏这一夜,卜氏要存儿常常做脚,只得和他弄了一次。吩咐道:”王大爷来一次,我也总承你一次,王大爷不来,也不许你放肆。“因此存儿伺候了小王两三日了,再约他家里去。王嵩道:”我有了读书去处,正要会会你奶奶,今夜准到后门来。“存儿回家,说与卜氏知道。

  到了黄昏人静,王嵩依旧进去,和卜氏取乐,比前番越觉亲热了。一连又住了两夜,约定了十日里面,凭你怎么,来和卜氏睡一两晚。卜氏又送他一根金耳挖,一条洒线汗巾,别的时节,真是难分难舍,说了又说,约了又约,有一曲《吴歌》为证:姐儿立住在北纱窗,再三嘱咐着我情郎。

  泥水匠无灰砖来裹,等隔窗趁火要偷光。

  且说王嵩别了寡妇卜氏,又别别朋友,忙了两三日,看看十四日了,收拾些书籍,唤老仆送到安家园上。十五侵早,与母亲作了揖,前去处馆。头一日,安伯良摆了盛席管待先生。再三请了冯士圭来,倒是左首坐了。安伯良右首相陪,王嵩上席坐了,安可宗在下相陪。从此三六九作文,其余日子,大家说说书旨,论些文章。过了十来日,王嵩正想回家,再去赴卜氏的约。忽然早饭过了,坐在自己一间书房里,小厮夭桃拿着一个盒子,走近面前,把盒子放在桌上,说道:”顺姑娘叫小的送东西与王大爷。“王嵩道:”那个顺姑娘?“夭桃道:”是爷的女儿,嫁与刘监生家。如今回来在家里,今年才得十八岁哩。“王嵩道:”为何送东西与我?“夭桃道:”说慕大爷的才貌,要见王大爷,先教我送这东西。“又在袖里取出一条白绫汗巾来,递与王嵩。王嵩接在手里一看,汗巾上写着”相思“二字,是女子笔迹,问道:”这是谁写的?“夭桃道:”顺姑娘自写的。“王嵩又开盒子一看,是二十个南方新到的橘子,约有一角莲心,两样东西,都暗藏吉兆在内。王嵩已是偷过寡妇,知情知趣的了,有什么不允,就对夭桃道:”劳你多多上复顺姑娘,说我知道了,只不可对别人说。“开了竹丝拜匣,取出一块银子,约有一钱。赏了夭桃,教他回话去了。

  王嵩本待回家,为这一件,又只得且住下,看怎生光景。夜间安可宗偶到妻家去了,只王嵩自在园上吃过了晚饭,会着看书。每常安可宗在外,门关得迟。直等他进去了,方才关门。这夜关得早,王嵩不见夭桃来,心下正在疑惑,忽然一个标致女子走进房来,把灯吹灭了。王嵩怕是鬼怪,正待叫喊,夭桃却在后面,叫声:”王大爷,是我家顺姑娘。“王嵩道:”门已关了,那里出来的。“夭桃道:”先闪在园里久了。“言之未已,王嵩只觉得女子已立近身来。王嵩此时火已动了,搂上床去,与他云雨。却还有些像处子一般,出进甚是艰涩。问道:”姑娘,你嫁了几时了,还是闺女模样?“顺姑娘低低应道:”我的那件东西,只好大拇指一般,因此还像闺女。“王嵩听了这话,越发高兴,足足弄了一夜。五鼓时候,里门开了,顺姑娘急急起身,往里面跑了。王嵩问:”今夜姑娘可来?“顺姑娘道:”有便就来,这是说不定的。“原来安可宗的妻家是个回子出身,姓黑,也是富家。住在旧城南门,每常回去,夫妻两个多则住半月十日,少则住五六日。这日还不回来,只吩咐小厮们说:”王大爷若不回去,可小心服侍。“王嵩又得了昨夜甜头,且自住着。到了夜里,正坐着看书,听见门开了。又忽然一个女子,走进房来,把灯吹灭了。王嵩只道是昨夜的顺姑娘,道:”来了么?“上前搂抱。那女子觉得长些,反一把抱住了亲了个嘴,口吐舌尖,把手竟摸王嵩的阳物。不由分说,床沿上大弄起来。王嵩学得宽又宽、湿又湿,不比昨夜的紧又紧、干又干了。王嵩问道:”你可是顺姑娘,为何有些不同了?“那女子道:”我是主人的二房鲍二娘,顺姑与我极好,每事和我一路。就是嫁过了,回来不在他娘房里睡,总与我同房。我两个前番见了你,都十分爱慕,昨夜他亲近了你,今夜轮流我了。主人还有个三房唤做王媚娘,比我两个还浪哩。听他口气,也只怕饶你不过,就是顺姑娘的母亲姓余,年纪还只三十五六,越发知情知趣,怕不看上了你。他平常极不正经,只不可忘记了我两个。“王嵩兴虽高,却不曾看见容貌,未免比紧又紧、干又干的好东西有些懈怠,弄了一更多天,就想睡了。

  次早鲍二娘也就天不亮开门,忙忙进去了。王嵩想道:”莫非是做梦,难道天下女人这样容易偷人的。“早饭也未曾吃,只见一个婆子走到房里来,手里拿一个封儿,向王嵩道:”大奶奶叫我与王大爷说,我家大爷未回,今夜请王大爷到大奶奶房里说话。“王嵩不肯收,道:”多谢大奶奶,方才家母来叫,今晚要回去,改日再来见大奶奶罢。“婆子丢了封儿竟自去了。王嵩道:”误入了这迷魂阵,怎生得脱。不如且暂回家,再作去处。“正是:孤星有心照明月,明月无心照孤星。

  第五回群奸设谋倾寡妇

  朝来酒,困悠悠,怕梳头。残红剩绿,撩动一腔愁。×蓖饩埃道镉埃ト缌鳌5降姿剂浚渭瓢汛毫簟!右调《相见欢》且说王嵩回到家里见了母亲,只说安可宗同他娘子往岳丈家去了,故此回来看看母亲。李氏道:”这一向读得些书么?“王嵩道:”园上清净,极好读书。“李氏不胜之喜。这一夜,王嵩才到家里,不敢出门。夜间独自在房中睡,忽想:”这两夜,两个女人陪宿,那顺姑娘只在灯下影了一影,也算标致了。鲍二娘竟不知面庞如何?好似做梦一般。刘寡妇没了丈夫,和我通情,还是没奈何,这安家几个女人,个个有丈夫的,为何这等没廉耻?安兄待我甚厚,他的继母不比父妾,也不好去好他。况且年纪大我一半,怎好同睡?论来不该在这馆了。只为家中淡泊,不舍得这束修,将就过去,再作区处。那刘寡妇待我不同,明后日该去看看他了。“三言四语回想了一会,忽然睡去,梦见一群恶狗赶来咬他,手持木棍打去,那狗越咬上来,陡然惊醒。细思这梦必有缘故,不在话下。

  到了第二日,存儿来请,王嵩只说馆里请我。辞了母亲,前赴巫山云雨,依旧打从后门进去。卜氏这番再不比前番了,说出要嫁的话。王嵩道:”你的标致不消说是第一了,蒙你这般恩爱,也愿娶你。只是秀才家,娶个寡妇做正室,怕有是非。提学道不是好惹的。“卜氏道:”再嫁的对赠也对赠不着的,我虽是女人也晓得几分,难道要你娶我做正室,我情愿做你的偏房,待你娶过了正室,慢慢娶我做小,是我心里情愿的,不消疑虑得。“王嵩道:”既如此,自然从命。“卜氏扯王嵩大家跪在月光之下,双双赌了个誓,一个必嫁,一个必娶。再不许负心,一连住了五夜,才别了回家。

  正走到门首,刚刚安家小厮来请,道:”大爷回来了,请王大爷过去。“王嵩也不进自己门,竟一直往馆里去。安可宗在家,那班不长进的女人,只付些东西传消息,不敢十分放肆。坐了十来日,王嵩回家一两日,倏忽两个月过了。鲍二娘忍不住,叫自己房里婆子做了脚,半夜打从屋里爬过园里来,只一个夭桃在园相伴。安可宗又进去了,大着胆跑到王嵩房里来。王嵩实实未曾识面,退缩不前。鲍二娘道:”我是鲍二娘,不消慌得。“王嵩才放胆看他,却也生得俊俏。一双俏眼,满脸的笑,好不有兴。王嵩作了个揖,问道:”门关了,打从那里来的?“鲍二娘说:”是爬墙来的。“王嵩道:”万一有人知觉了,怎么好?“鲍二娘道:”咱爷五日一轮,在媚娘房里五夜,我房里五夜,再不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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